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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世襄眼中明式家具的“品”与“病”(一)
  • 正大拍卖2023-01-15


| 明清家具研习社 |


明式家具的美学鉴赏?找位大师领进门



作为中国古典家具的冠顶明珠,“明式家具”一直在以其独特隽永的魅力抵抗时间的洪流、跨越文化的壁垒。


故而,即便它真正的全盛时代是在几百年前,却还是能在如今的市场上熠熠生辉;即便它拥有纯粹的中式古典风格,却还是能征服海外藏家挑剔的双眼。这是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永恒”的美。


明 黄花梨夹头榫回纹翘头案 研习社珍藏


但明式家具究竟好在哪里?


优质的原料和精妙的榫卯都肉眼可见,能作为实用器具发挥作用也是它的一大优点,但“美”其实是一种精神体验,一个十分抽象的概念。


明 仇英《梧竹书堂图轴》 上海博物馆藏


明式家具“美”在哪里?明式家具的“美”是什么样的?这都是不能通过精密计算求得正解的问题,它需要审美主体主动去认识、理解、领悟,具体得到什么体验,还要看审美主体的能力和经验。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明式家具的艺术价值,著名文物鉴赏家王世襄先生抛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借古代文艺批评中品评诗画的方式,将明式家具的美做了细致的划分,还提出了自己眼中的一些“弊”,总结为“十六品八病”



十六品中首先又可细分为五组,第一组为简练、淳朴、厚拙、凝重、雄伟、圆浑、沉穆七品,这也是明式家具给人的主要印象。


第一品 简练


在【简练】一品中,他举了一例紫檀独板围子罗汉床:

这种榻北京匠师通称罗汉床,由于只容一人,故又有“独睡”之称。

床用三块光素的独板做围子,只后背一块拼了一窄条,这是因为紫檀很难得到比此更宽的大料的缘故。床身无束腰,大边及抹头,线脚简单,用素冰盘沿,只压边线一道。腿子为四根粗大圆材,直落到地。四面施裹腿罗锅枨加矮老。

此床从结构到装饰都采用了极为简练的造法,每个构件交代得干净利落,功能明确,所以不仅在结构上是合理的,在造型上也是优美的,它给予我们视觉上的满足和享受,无单调之嫌,有隽永之趣。



中国古代文人对“简练”之美的认同或许要追溯到远古时期,在生产力局限的时期,人们便懂得了如何欣赏简单线条中蕴含的节奏感和韵律美。


这种审美经哲学升华,被联系到纯然无欲的精神境界上,在宋明两代更是被文人雅士奉为圭臬,如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就提到窗栏的营造当遵循“宜简不宜繁,宜自然不宜雕斫”。


黄花梨独板四出头官帽椅成套 研习社珍藏


第二品 淳朴


【淳朴】一品,他则选取了一张紫檀裹腿罗锅枨加霸王枨黑漆面画桌,它式样简单但又极为罕见:

它没有采用无束腰方形结构的常见形式——直枨或罗锅枨加矮老,而是将罗锅枨加大并提高到牙条的部位,紧贴桌面,省去了矮老。这样就扩大了使用者膝部的活动空间。

正因为罗锅枨提高了,腿足与其他部件的连结,集中在上端。这样恐怕不够牢稳,所以又使用了霸王枨。霸王枨一头安在腿子内侧,用的是设计巧妙的“勾挂垫榫”,即榫头从榫眼的下半开口较大处纳入,推向上半开口较小处,下半垫榫,使它不得下落,故亦不得脱出,一头承托桌面。它具备传递重量和加固腿子的双重功能。又因它半隐在桌面以下,不致于扰乱人们的视线,破坏形象的完整。

罗锅枨的加大并和边抹贴近,使书桌显得朴质多了,其效果和用材细而露透孔的罗锅枨加矮老大不相同。



加上桌心为原来的明制黑漆面,精光内含,暗如乌木,断纹班驳,色泽奇古,和深黝的紫檀相配,弥觉其淳朴敦厚,允称明代家具精品。


中式美学中对【朴】的痴迷也是显而易见的,《老子》中便提到“敦兮,其若朴”,《庄子》亦附和“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未经雕琢的自然原状,能帮助士人摒弃尘俗杂念,回归本心。


明 黄花梨方桌 故宫博物院藏



第三品 厚拙


【厚拙】一品,则选取了一件铁力高束腰五足香几:

香几用厚达二寸的整板作面,束腰部分,露出腿子上截,状如短柱。短柱两侧打槽,嵌装绦环板并锼凿近似海棠式的透孔。如用清代《则例》的术语来说,便是“折柱绦环板挖鱼门洞”的造法。

束腰下的托腮宽而且厚,一则为与面板厚度极其冰盘沿线角配称,以便形成须弥座的形状:二则因托腮也须打槽嵌装绦环板,所以不得不厚。彭牙与鼓腿用插肩榫相交,形成香几的肩部,此处用料特别厚硕。足下的托泥也用大料造成。尽管此几绦环板上开孔,使它略为疏透,足端收杀较多,多削出圆珠,施加了一些装饰,其主调仍是厚重朴拙。

类此的香几很少见,可能不是家庭用具而是寺院中物,今天如设计半身塑像或重点展品的台座,还是可供借鉴的。



虽然常作为贬义词使用,但在中国古典美学中,“拙”反而更常被视为一种高雅的审美格调。


粗拙意味着朴实无华,意味着自然率真,“大巧若拙”,拙中其实已经蕴含了自然塑就的巧,这是古人对于自我、对于生命、对于世界的独特理解。

明 黄花梨木画桌 故宫博物院藏


第四品 凝重


【凝重】一品,则以这件紫檀牡丹纹扶手椅为例:

椅足外扎,侧角显著。椅盘前宽后窄,相差几达15厘米。大边弧线向前凸出,平面作扇面形。搭脑的弧线向后凸出,与大边的方向相反。

全身光素,只靠背板上浮雕牡丹纹一团,花纹刀法与明早期剔红相似。

椅盘下三面设“洼堂肚”券口牙子,沿边起肥满的“灯草线”。管脚枨不但用明榫,且出头少许,坚固而不觉得累赘,在明式家具中不多见。它应是一种较早的手法,还保留着大木梁架榫头突出的痕迹。

此椅气度凝重,和它的尺寸、用材、花纹、线脚等都有关系。但其主要因素还在舒展的间架结构,稳妥的空间布局,其中侧角出扎起了相当大的作用。有的清代宝座,尺寸比它大,用材比它粗,但并不能取得同样的凝重效果。


王世襄选择的这件扶手椅搭脑与扶手皆不出头,是南官帽椅的典型形制。


有始有终的部件配合展现出一种克制守己的精神,工匠以此为基础完成了整体结构布局,在用材上,紫檀沉郁的木色又对这一印象起到了强调作用。


《朱子全书》中用到“凝重”,讲的正是君子平日行为该有的典范:“出入步趋,务要凝重。”克制守己,端方自持,凝重的艺术风格通往的正是君子向往的精神世界。


黑漆南官帽扶手椅(上书房之物) 故宫博物院藏


第五品 雄伟


【雄伟】一品,可从这件黄花梨嵌瘿木五屏风式宝座品味:

围子五屏风式,后背三扇,两侧扶手各一扇。后背正中一扇,上有卷书式搭脑,下有卷草纹亮脚,高约半米。左右各扇高度向外递减,都用厚材攒框,打双槽裹外两面装板造成。再用“走马销”将各扇连接在一起。中间三扇仅正面嵌花纹,扶手两侧则裹外均嵌花纹。花纹分四式。但都从如意云头纹变化出来,用楠木瘿子镶嵌而成,故又有它的一致性。

宝座下部以厚重的大材做边抹及腿,宽度达10厘米,也用楠木瘿子作镶嵌,花纹取自青铜器。座面还保留着原来用黄丝绒编织的菱形纹软屉,密无孔目,因长期受铺垫的遮盖保护,色泽尤新。整体说来它装饰富丽,气势雄伟,设计者达到了当时统治者企图通过宝座来显示其特殊身份的要求。



纵览明式家具中的宝座,我们会发现宝座艺术风格中最为直观的,便是扑面而来的雄伟与华丽,这源于宝座的特殊性质。


在古代通常只有宫廷、府邸和寺院才有宝座,甚至有时它是专供帝王的坐具。即便在宫廷中,宝座也常被置于正殿,旁侧还要设屏风、香几等托衬,穷奢极华,以显统治者无上地位。


清乾隆 紫檀木嵌黄杨木宝座 故宫博物院藏


另一方面,家具制作对大木作的借鉴也给工匠营造宝座独特艺术魅力提供了可能,丰厚的用材、规整的结构、繁复的托衬、相对较大的尺寸规格,这些都是“雄伟”的源泉。



第六品 圆浑


最适合诠释【圆浑】的,便是这件紫檀四开光坐墩:

坐墩又称鼓墩,因为它保留着鼓的形状;腹部多开圆光,又是藤墩用藤条盘圈所遗留的痕迹。此墩开光作圆角方形,沿边起沿线。开光与上下两圈鼓钉之间,各起弦纹一道。鼓钉隐起,绝无刀凿痕迹,是用“铲地”的方法铲出而又细加研磨的。

四足裹面削肩,两端格肩,用插肩榫与上下构件拍合,紧密如一木生成,制作精工之至。

将此墩选作圆浑的实例,虽和它的体形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完整、囫囵、圆熟、浑成的风貌。不吝惜剖大材、精选料,简而无棱角的线脚,精湛的木工工艺,以至古旧家具的自然光泽(包浆亮),都是它得以形成这种风貌的种种因素。



这里的“圆浑”不仅是平面上由曲线线条构成的圆形,而是位于立体空间,多角度观赏下得到的一种“圆熟完整”感。


人工斧凿的痕迹往往是利落鲜明的,但工匠却能将这些线形痕迹连成面,把器具的棱角一一磨平,工到极致,便接近浑然天成。


清 红木镶云石鼓墩形圆桌及鼓凳成套(一桌五凳) 研习社藏品


第七品 沉穆


【沉穆】一品,请看这件黑漆炕几:

此几用三块独板造成,糊布上漆灰髹退光,不施雕刻及描绘。两侧足上开孔,弯如覆瓦,可容手掌。几面板厚余寸。

几足板厚二寸,上半铲剔板的内侧,下半铲剔板的外侧,至足底稍稍向外翻转,呈卷曲之势。通体漆质兼好,色泽黝黑,有牛毛纹细断,位之室内,静谧之趣盎然,即紫檀器亦逊其幽雅,更非黄花梨、鸡翅木等所能比拟。

从式样看,并非明式家具常见的形制,当出清早期某家的专门设计,然后请工匠为他特制。设计者审美水平颇高,对家具造型是深得个中三昧的。


在王世襄看来,沉穆是一种“深沉而幽静的美。在明式家具中,能入简练、淳朴、厚拙、凝重诸品的,必然兼具幽静的美”。


在古典家具领域,沉穆还常被用来形容紫檀的气质,木色深黑近墨,故不张扬恣意,质地如缎似玉,故不单调廉价。“沉穆”一词往往使人想到庄重的典仪,这也是皇家宫廷偏爱紫檀的原因之一。


明 紫檀藤心矮圈椅 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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